忽然间,枪火的爆裂声猛地在中军中响起,满是不可置信,宁波侯惊骇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爆发出的那个硕大的血窟窿,紧接着惊骇的抬起头,又转向了史可法。
哗啦啦的声音中,跟着赵睿宗来的锦衣卫缇骑怒骂着猛地拽出了短火铳与刀子,可如此近距离,刺刀比这两样玩意好使,也是在他们猝不及防中,两边帐篷外寒光闪闪的刺刀狠狠地扎进来,一阵阵爽利的刀锋入肉声中,十二个锦衣卫被捅倒了十个,剩下两个也在恐惧的求饶中,被冲进来的九江军锐士捅死在地。
“史可法,你,你要造反不成”
左手捂着伤口,右手哆嗦着指着史可法惊呆了的脸庞,赵睿宗就跟割断喉咙的鸡那样,嘶声竭力的叫骂着,可旋即,他是直接变成了死鸡,急急匆匆闯进来,刚上好的短火铳的照磨官侯朝宗对着他脑门又是狠狠一枪过去,噗嗤一下,脑袋多了个血窟窿,这宁波侯软软的倒在了一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到现在,史可法才终于醒过神来,满是愤怒,他是呼啦一下子抽出了尚方宝剑,直接指在了侯朝宗的喉咙上,怒不可恕的嘶声咆哮起来。
“中军截杀朝廷钦差,你们难道要反了不成”
东林的钦差上午出发,张溥脱身后,最迟也得后半夜才发出消息,论时间,怎么都是东林赢了,可高弘图等大佬却漏算了人的因素,赵睿宗是勋贵,养尊处优,吃不得路远的苦,走走停停,可复社拼的却是命,出发的信使跑死马的向前飞奔,十二个小时要命的时间,居然被抢了回来。
满是悲愤,复社的小将侯朝宗猛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却是悲鸣的磕头起来。
“史大人,不是下官反了,而是东林反了,五天前,高弘图姜曰广一群乱臣贼子发动兵变,劫持了陛下,满城搜捕我复社中人,据说黄宗羲大人,顾聂大人都已经遇害了,听说他们还杀了前北朝东印度公司的大掌柜的洛宁洛大人这个混蛋是要诓您出大军,然后再谋害于您啊”
一瞬间,史可法就感觉自己犹如被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坛子高度酒那样,一下子头晕眼花,向后踉跄的倒了下去,眼看着这一幕,陈子龙等复社臣僚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那样,惊骇的大叫拥上前来。
“老大人”
第八百四十九章多愁
军不可一日无帅江对面是北明的几十万大军,京城内还爆发了政变,随着主帅史可法的晕厥,整个九江军都变得人心惶惶了起来。
甚至为了这事儿,九江城中的袁继咸也慌慌张张的奔了来,跟着陈子龙,侯朝宗他们提心吊胆的守在中军帐篷前,帐外,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甚至还有步枪兵列起了刺猬那样的刺刀阵来就这么心惊胆战的观望中,一直到这一天半夜九十点钟,史可法这才悠悠转醒。
书上说,人愁到极点,一夜能白了头看样子说的是真的,史可法现在不过五十出头,可经过这么一遭,苍老憔悴的模样说他七十岁,估计没人会不相信。
咳嗽着,老督师艰难的睁开眼睛,撑着床榻坐起来,这才刚刚眯着的陈子龙立马是一个激灵被惊醒起来,赶忙拿着身边的水罐凑上来,同时欣喜的朝着后面叫嚷着。
“督师醒了”
该处的变都处了,也该不惊了袁继咸,侯朝宗,一个个脑袋冒了过来,史可法却是慢吞吞的抱过了水罐子,慢慢的抿了一口,这才再次轻咳一声,问道。
“宁波侯呢”
“那厮还有其余锦衣卫的狗都被割了脑袋,悬挂在了营门前,督师放心知道了钱贼高贼他们的险恶用心,全军将士士气高昂,高嚷着要回应天,去清君侧”
侯朝宗是立马心直口快的叫嚷出来,他这话,听的年纪大一点的陈子龙忍不住重重摇了摇头,这才又是面向史可法问道。
“督师认为如何”
“督师如今北寇南向,江对面的闯贼大军有极其不稳,现在实在不是,实在不是清君侧的好时机啊”
袁继咸却是在一边急促而沉重的劝说了起来,不过话说了一半,瞄了一眼陈子龙他们,他还是换了个称呼。
当时谁都看不好鄱阳湖之战,丢来的新北府纯粹是炮灰部队,此时的九江边防军,几乎算得上复社一系从零堆积起来的,甚至各级军官都任用的复社中人,相当于复社一党的私军了,也难怪东林一脉如此的忌惮,此时东林把刀子砍到了复社头上,这儿的复社一党自然是咬牙切齿想要杀回去。
可袁继咸却是个中立派,略微偏向复社那种,真要论,他算得上个本土派,从崇祯十三年就任九江总督以来,他已经在这儿待了十多个年头了,甚至故乡山水都忘却的差不多,这儿算得上他的家了
如今九江的局势一触即发,这个点九江的主力军返回应天去争权夺利,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的。
可对于复社来说,史可法毕竟是这支大军的统帅,尤其是他还是首辅大学士,在江南这个论资排辈的地界儿,谁都没有他来的德高望重,如果史可法愿意率领他们打着清君侧旗号打会应天去,整支部队战斗力将提升不止一个档次,如果史可法不愿意,就算他陈子龙也没那么大的威望镇住整支部队,重重瞪了袁继咸一眼,陈子龙却也没再说话,仅仅是急迫的看着史可法苍老了不少的脸旁。
可再一次史可法却是沉默了下来,仅仅抱着水壶,又是一口一口的喝着,甚至喝的极其仔细,就好像壶里的不是普通的井水,而是琼浆玉液那样,在两派人焦虑的目光中,喝干了整整一壶水,他这才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们,先都下去吧”
“这事儿,老夫需要思虑思虑”
都希望史可法能一锤定音,奔着自己的利益方向而努力,可却谁也不敢逼迫,陈子龙终究无奈的带头抱了抱拳头。
“属下告退”
“下官告退”
无可奈何的跟着,袁继咸也是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这九江总督压根不敢回九江城了,跟着几个复社的小将军退出了中军,旋即他是厚着脸皮直接在附近占了个窝棚,就近住下,一但大军有个风吹草动,他也好就近想办法。
不过这些天的沉重的军事压力,也的确让这位九江总督乏了,回了帐篷,袁继咸也是直感觉两只眼皮在不断打架,实在有些撑不住,他又是无可奈何的吩咐仆从盯着点,自己先躺下了潮湿而又梆硬的行军床上,合上双眼眯了起来。
人类最大的谎言,莫过于我直眯五分钟了眼睛闭上再睁开,似乎仅仅一小会儿,可是晃晃脑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猛地一个机灵,袁继咸急促的跑了出去,下一秒,他是彻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