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还好理解,无非是皇亲、故旧、贤能功臣之流,只是议勤、议宾是什么意思,杨悦有点不太明了。
裴炎解释道:“勤者,谓有大勤劳,如远使绝域,经涉险难者。宾是先代之后,礼云天子存二代之后,犹尊贤也。”
杨悦这才明白原来古人对先朝之后代也以礼相待。然八议之说,无非是古代特权。
杨悦暗道,虽然她心中希望杨豫之减刑,却又对此有些不平,不由说道:“八议,不过是统治者之特权耳。法津面前应人人平等,如此这般,是欺天下百姓不能立法也。”
对于杨悦“人人平等”的论调,天下书诗的精英阶层到也不陌生,先前为此还曾特地议论辩证过。
“公子所说也不全对。虽然议亲、议贵、议故乃是贵族特权,但议贤、议能、议功却是重贤能、赏有功之意,到也无可厚非。”
杨悦此时也无心讨论这个“八议”该是不该,只问道:“若论八议,豫之够得上那一条”
“豫之是中书令之子,中书令是正三品职事官,议贵这一条应是没有问题。”
“还有上次斗鸡公益大赛,向司农寺捐献,可谓于国有功,匡救艰难。我认为议功这一条也当适用。”
裴炎却摇了摇头道:“只怕此条还有异议。”
“既使此条不议,豫之至少免死罪,应该没有问题。”苏味道言道。
“如此说来,豫之该当何判”
“或许是流三千里吧。”王勮说道。
“流三千里”杨悦没有这样的概念,“会流放到哪里去”
“岭南道、安西都府,都有可能。”
“岭南西域”杨悦心中不由暗笑,在后世,这些地方都是旅游的地方。如果杨豫之去流放到这些地方,到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然而,她却不知道流放三千里,不是去玩,而是服流役,当苦差。
见杨悦不说话,乔知之以为杨悦担心杨豫之判刑太重,说道:“公子不用担心,只要能赎,长广公主定会为豫之赎身。”
“只要不是长流,到也能接受。”杨悦怔了一会,叹口气点头说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豫之的状态。”
乔知之点了点头:“我今日去看他,他根本认不出我来。”
“整个人如同一个躯壳,变成了活死人一般。”
“活死人”王勃满脸惊奇地望向杨悦,道,“怎么会变成活死人”
“唉,情爱之苦,如此之甚也”王勮叹一口气,言道。
乔知之脸上闪过一道痛苦,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杨悦看了一眼乔知之,想到他与窈娘的命运,突然说道:“我今天来,正是想要根大家谈一谈这件事儿。”
“什么”
“不知味道准备如何报道此事儿。”杨悦转头看向苏味道,这样的大事儿,天下新闻不可能不报导,关键是如何报导。
苏味道愣了一下说道:“文章已写出来了,不过对豫之不大有利,正想着是否等豫之的案子定下来再发。”
不利,杨悦想到一定会不利。否则她也不会来诗社干涉此事儿。
苏味道从副总裁室将有关杨豫之的报导拿了过来。想起上次因尉迟洪道的事儿,杨悦跟大家争论,自己还差点跟尉迟洪道打一架,知道杨悦跟杨豫之兄弟情深,有点惴惴不安。
果然,杨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最后已是难抑怒意。
“朝中已有人提议为武照立贞节牌坊。”苏味道小心地说道,“也算是对武家一个交待。”
“贞节牌坊”杨悦放下报纸,有点哭笑不得,如果武照知道自己的死会换来一个贞节牌坊会怎样想杨悦摇了摇头,死去的固然悲痛,然而现在更重要的是活的人。总不能让杨豫之再死,如果那样,杨悦真有点抗不住,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悲剧,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了
众人看到杨悦在房中踱来踱去,并未开口说话,面面相觑。
裴炎突然说道:“公子,若不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杨豫之无故杀人,致死两命,让杨豫之偿命也不为过。”
“偿命”杨悦听了,愕然抬头,看了看裴炎,没有说话。
“公子说过,文章即性格,天下新闻要成为一个公正的人,有正义感的人。味道在这件事儿上做的没有错。”王勮有点激动地看向杨悦,“公子不能为了自己的朋友,而忘记公义。”
“忘记公义”杨悦看了看众人,见苏味道有点委屈地看着自己,乔知之双眉紧锁,显然认为大家说的也无可反驳。
裴炎说的不错。姓郭的死的的确很冤。然而杨豫之不冤杨豫之与武照的感情又有何错然而,“自由恋爱”这个事情对于古人来说,实在不知应从何处说起。上次阿阮娘子的事儿,裴炎便是第一个认为阿阮娘子不应该越礼私逃,有那样的下场是必然结果,是对不安本份的小女子的一个警告苏味道的文中写的并没有错,杨悦无可指责,事实如此,而这个时代的人,为姓郭的鸣不平也没有错。
可是豫之的事情,怎样才能打动眼前这几个人杨悦不由低头沉吟。
杨悦渐渐地安静下来。要说服大家,发怒发火都有用,真理只有越辩越明。她坐了下来,想了片刻,向众人说道:“情是什么婚姻要不要感情”
众人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一下愣住了。
杨悦看了一眼乔知之:“知之先说一说你的看法。”
“当然要有感情。”乔知之随口答道。这个问题,不用乔知之说,杨悦便知道他的答案。
“为何要有感情”杨悦又问道。
“只有真正爱一个人,才会想要跟她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乔知之想到窈娘,想到父母逼他成亲,心下不由烦恼。
“裴兄以为呢”
裴炎言道:“如果像阿阮娘子那样,我不赞成。”这次杨豫之之所以杀人,他当然知道内因。也知道杨悦一向支持杨豫之的感情。
“如果没有感情为基础,夫妻不过是为了繁殖后代在一起,与动物何异”杨悦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岂不与牲畜一般。”
众人一怔,杨悦所说不错,的确不好反驳。
“然而,圣人为何作礼”裴炎想了想,摇头说道,“周初,世风日下,男妇滥情,民间婚俗混乱不堪,因而周公定礼仪,才使风俗雅正。如若像公子所说,男女之间情爱自由,岂不乱俗”
王勮也说道:“公子一向对倭国与高丽等地的败俗十分鄙夷。元圣治礼正是教化人民。公子怎会反对礼呢”
“岂能因私情而乱了礼法,做伤风败俗之事”裴炎断然说道。
“自由恋爱是伤风败俗”杨悦听了,更加苦笑不得。说道,“情爱